空中与水下的意外邂逅：飞艇对抗潜艇的真实故事

《向英格兰进发！》——1914年德国宣传明信片

《向英格兰进发！》——1914年德国宣传明信片

有趣的是，战后统计数据显示，受到飞艇护航的船队损失最小。除了护航船队，飞艇还在公海进行侦察，甚至有一次记录显示，一架德国齐柏林飞艇曾对敌方运输船进行登船攻击。

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，飞艇的试验仍在继续，美国甚至测试过一种可以搭载战斗机的飞艇。此外，在1920年代末，美国设计了飞艇航空母舰项目，由此建造了两艘飞艇——ZRS-4“阿克伦号”和ZRS-5“梅肯号”，每艘飞艇的机库内可携带最多5架战斗机。

参考资料：飞艇“阿克伦号”技术参数

• 长度：240米
• 标准容积：184,000立方米
• 空重：106吨
• 有效载荷约：75吨
• 发动机：8台“迈巴赫”560马力发动机（Maybach 560 hp engine）
• 最大速度：128公里/小时
• 巡航速度：90公里/小时
• 航程：17,000公里（以90公里/小时计算）
• 机组人数（含飞行人员）：89人
• 武装：可搭载5架柯蒂斯F-9C“麻雀鹰”战斗机，配备8挺至12.7毫米机枪

插图：美国飞艇“阿克伦号”机库内的F9C战斗机

插图：美国飞艇“阿克伦号”机库内的F9C战斗机

然而，随着航空技术的迅猛发展，以及对“全能”英国声纳（ASDIC）的信任，对反潜飞艇的兴趣明显下降。尽管如此，在专业海事文献中，曾多次提出如果潜艇未潜入水中，飞艇与潜艇的对抗将如何发展，但这些讨论更多属于理论推演。

从美国飞艇“梅肯号”起飞，两架F9C战斗机

从美国飞艇“梅肯号”起飞，两架F9C战斗机

尽管飞艇在实用性上有一定作用，但在海上战争中仍然属于“被动力量”。飞艇只有通过突然的、精准的深水炸弹攻击才能击沉潜艇。白天几乎不可能发动这样的攻击，因为飞艇飞行缓慢、目标明显且易受攻击。在飞艇飞到投弹点之前，潜艇就能潜入水下。夜间情况也不理想，因为从飞艇上几乎无法发现狭窄且不易察觉的潜艇。

然而，纯理论上的“飞艇对潜艇”战斗在现实中曾发生过——1943年7月，这次事件被称为“佛罗里达海峡事件”。需要说明的是，这一事件并非鲜为人知，咱们之前也介绍过，但我们仍将的经历叙述一次。

1916年9月23日，L-32飞艇上尉沃尔纳·彼得森在伦敦上空与英国飞机交战时阵亡

1916年9月23日，L-32飞艇上尉沃尔纳·彼得森在伦敦上空与英国飞机交战时阵亡

1943年7月18日晚，美国海军航空基地（佛罗里达州里士满）准备让K-74飞艇进行一次例行巡逻飞行。这架由固特异公司建造的飞艇属于ZPK型，即软体飞艇（无金属内部框架），也称为“气囊飞艇”（Blimp）。K-74的发动机无法让飞艇快速移动，其飞行速度如同慢速飞机，但可以在空中停留数小时。

参考资料：K型飞艇参数

• 外壳容积：3,400,000立方米氦气
• 动力装置：2×550马力
• 机组：10人
• 武装：1挺12.7毫米机枪，4枚350磅深水炸弹
• 总产量约130架（另有资料称134架）

19:09，地面操作人员松开缆绳，隶属于第21中队的软体飞艇起飞。飞艇由美国海军预备役中尉尼尔森·G·格里尔斯驾驶。

美国K型反潜飞艇的吊舱

美国K型反潜飞艇的吊舱

在浓重的黑暗中，K-74驶向佛罗里达南端的巡逻区1，飞行高度略高于100米。午夜前20分钟，雷达屏幕上在右舷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回波信号，距离约8–10海里。格里尔斯与基地联系，报告了坐标为北纬29度59分、西经30度49分的接触点后，便开始靠近目标。不久，在月光下清晰地显现出一艘潜艇的轮廓。潜艇航速为15–16节，沿220度航向行驶，正驶向附近的商船和油轮。

尽管按现行规定，飞艇不得直接与潜艇交战，而应保持观察并引导舰船和飞机进行攻击，格里尔斯仍在犹豫。潜艇明显未发现他，这提供了突袭的机会。如果不阻止德国潜艇，它可能会袭击即将靠近的船只。此外，就在前一天，他所在分队的指挥官要求下属采取更积极的行动。

K型飞艇

K型飞艇

这一切促使决定交战。K-74进入右转并以50度角俯冲，力求瞄准潜艇的中部。有些资料提到，飞艇曾从76米高处以30度角接近目标，以便炸弹能够击中潜艇长舷，同时飞行速度提高到55节。那么，这位勇敢的美国中尉的对手是谁呢？原来是德国潜艇U-134。

对U-134来说，这次遭遇极其危险，尤其是潜艇甲板上的指挥官汉斯-君特·布罗津上尉及其值班人员完全没有察觉到威胁，仍沿航道前往哈瓦那方向。

当时，U-134并没有特别显赫的战绩，它是一艘标准的德国“七型”潜艇——VII-C型。海军于1940年9月向不来梅-沃尔坎公司订造，1941年5月17日下水，并于7月26日升挂海军旗。最初隶属第五潜艇分队，随后调入拉罗谢尔的第三潜艇分队，在鲁道夫·申德尔上尉指挥下，加入前往北极水域的潜艇联合行动小组。

潜艇U-67，与U-134同型

潜艇U-67，与U-134同型

第一次作战巡航就产生了出乎意料的结果。12月9日，德国货船“施泰因贝克”（2135总吨）被击沉，11人遇难，11人获救。事情是如何发生的，没人能够说清楚，但潜艇指挥官仍然留在岗位上，执行了第二次巡航。根据官方版本，指挥官并未被告知该海域有德国船只，这解释了他为何发动攻击。随后，在1942年1月2日，他击沉了英国运输船“瓦济里斯坦”（5135总吨）。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“北方”巡航未取得成功。

在北方水域巡航结束后，潜艇被调往大西洋。根据指挥官的报告，8月4日，他曾攻击并击沉英国驱逐舰“格里夫斯”型（该型驱逐舰在战争期间是为美国海军建造的），但战后这一报告未被证实。

在下一次巡航中，潜艇记下击沉了11月4日的巴拿马运输船“斯卡帕弗洛”（4827总吨）。1943年1月9日，申德尔向挪威油轮“万亚”发射3枚鱼雷，声学操作员报告清晰听到爆炸声。实际上，那是英国护航舰K226“戈迪西亚”（Flower级）投下的深水炸弹起作用，但未能准确击中潜艇。

英国护航舰K226“戈迪西亚”（Flower级）

英国护航舰K226“戈迪西亚”（Flower级）

下个月，一位新指挥官海军上尉格哈德·格伦特·布罗辛登上潜艇。此前，他自1942年8月起指挥U-634，但并无特别战绩。在又一次平凡的巡航后，他晋升了军衔，并将潜艇开向美洲海岸。此时，潜艇可以在海上从水下加油舰加油，大大延长了自主作战时间。U-134的指挥官也采取了同样的方式。于是，就发生了这次意外的夜间遭遇！

潜艇上的人员直到最后一刻才注意到美国袭击者，但一旦发现，立刻用高射机枪还击。飞艇上的机组也用舰首重机枪还击（据资料显示，大约消耗了100发子弹），并抵达投弹点攻击潜艇。然而，出现了意外情况。

325磅Mk17炸弹固定在K-28号飞艇的挂架上

325磅Mk17炸弹固定在K-28号飞艇的挂架上

这次飞行中，K-74号飞艇的投弹手是新手。在匆忙中，他违反了操作规程，导致外部挂架上的两枚深水炸弹卡住无法投放。巡逻型K级飞艇的标准配备是四枚Mk XVII深水炸弹，爆炸深度设定为12米（很可能外挂架上各挂两枚）。飞艇的机枪火力暂时压制了潜艇上的德国火力点，格里尔斯准备第二次攻击。

然而，美国飞艇再次不走运——炸弹依然卡住无法投放，而此时K-74“飞过”潜艇，出现在潜艇前方。在这种位置上，它可能会受到潜艇主炮的射击。需要说明的是，该型德国潜艇的炮火配置为1门88毫米/45口径舰炮和1挺20毫米/65高射机枪。

面对这样大而缓慢的目标，德国人没有失手。近距离爆炸导致右翼发动机着火，虽然很快扑灭，但飞艇已失去操控，进入失控状态，氦气从受损的气囊快速泄出。K-74升至约200米（有资料称1000英尺/约300米），随后俯冲入海，落点就在潜艇附近。

可能的战斗重建场景

可能的战斗重建场景

机组无人受伤，但担心飞艇气囊随时可能沉入海中并引发深水炸弹，所有人跳入水中游开。飞艇并未下沉，指挥官返回检查损伤，数小时后决定向40海里外的礁石驶去。黑暗中，双方互不见对方，天亮时飞艇机组接近残骸以便保持漂浮（毕竟是在大洋中），每人都穿着救生衣。美国人担心白天德国人可能会检查残骸，夺取信号书、密码本及其他重要战利品。

与此同时，U-134号潜艇指挥官G.G.布罗辛也没有急于离开，留在战场直到天亮，并向总部发报称击落了飞艇，同时飞艇轻型气囊和压载舱受损，但仍可继续作战。

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，因为历史记载存在不精确之处。如前所述，美国飞艇两次攻击都未能投弹。但潜艇船体水线以下确实受损（机枪火力无法造成此类损伤），说明至少有一枚或两枚炸弹在潜艇附近爆炸。同时，从K-74机组的行为来看，飞艇上仍有未投放的深水炸弹，若下沉达到一定深度仍可能触发。

无论如何，天亮时，德国潜艇靠近所谓的K-74号飞艇，对其拍照并尝试登艇，但已无法从飞艇上取走任何物品。最令人惊讶的是，德国人和美国人当时都没有见到对方。德国人将拍摄的照片交给了另一艘潜艇，因此得以保存。直到1958年在德国档案中发现之前，没人知道这艘“漂浮飞艇”曾被“登船”。

美国驱逐舰 DD-187 “达尔格伦”

美国驱逐舰 DD-187 “达尔格伦”

与此同时，失踪的美国飞艇当然引起了搜索行动。21中队的指挥官亲自驾驶格鲁曼水上飞机出发进行搜救。当地时间约07:45，飞机到达战斗地点。海面上只露出飞艇气囊的一小角，附近漂浮着几个人，并挥手吸引注意。由于海浪很大，直接降落非常危险，中队指挥官于是派遣距离约15海里的驱逐舰 DD-187 “达尔格伦”（克莱姆森级）前去救援。指挥官本人留在空中进行协调，并目睹了08:45 K-74残骸最终沉没。驱逐舰救起了8名漂浮的空勤人员。就在水手眼前，航空机械师（副航空机械师）二等兵I. Stessel（另有资料作 I. Stressel）溺亡，据部分资料称他被鲨鱼袭击。他成为二战期间美国海军唯一在作战中牺牲的飞艇空勤人员。

格鲁曼公司制造的水上飞机/两栖飞机

格鲁曼公司制造的水上飞机/两栖飞机

U-134在交战结束24小时后，又遭到一架巡逻机的攻击，被投下6枚深水炸弹并受损。尽管如此，布罗辛（Brosin，U-134艇长）仍然坚持在海上作战，直到弹尽粮绝才返航。

普遍认为，1943年8月26日，这艘潜艇已经在“家门口”被英国皇家空军海岸司令部第179中队的飞机击沉。攻击发生在西班牙港口比戈（Vigo）附近海域，那名飞行员甚至在炸弹爆炸前几秒拍下了一张极为清晰的“受害者”照片。全艇人员无一生还，因此没有任何来自德方的记录留存。然而，事实是：这艘潜艇实际上挺过了这次空袭。

1943年夏季，美国 Martin PBM-3 Mariner 水上飞机攻击中的 U-134号潜艇

1943年夏季，美国 Martin PBM-3 Mariner 水上飞机攻击中的 U-134号潜艇

德国潜艇 U-134 于1943年8月27日次日，在比斯开湾奥尔特加尔角北侧（坐标 44°03′N 08°05′W），被英国护航护卫舰 K224 “罗切尔”（河级护卫舰）投掷深水炸弹击沉。

（后续真实结局：U-134后来因累计损伤过重，于1943年9月在返回基地途中自行沉没，或被另一架盟军飞机最终解决，具体细节至今仍有争议。）

英国护航护卫舰 “罗切尔”

英国护航护卫舰 “罗切尔”

美国指挥官康复后，初期经历颇为艰难。海军内部就 K-74 的攻击展开了激烈讨论。格里尔斯违反了海军法规，擅自决定攻击，结果损失飞艇和一名机组成员。持反对意见者认为，若非偶然因素，飞艇可能击沉潜艇，而潜艇若攻击附近舰船造成的损失则无法与实际损失相比。最初“法律条文”占上风，格里尔斯被提交军法审判。随后，他提到中队指挥官曾要求更积极行动，调查被终止。不久，格里尔斯获得美国空军最高飞行奖——“航空十字勋章”，并被任命到大西洋舰队飞艇司令部，负责飞艇武器应用及机组优化。

美国飞艇“布林普”护航船队

美国飞艇“布林普”护航船队

1944年8月30日，代理大西洋舰队飞艇司令 H.K. 斯派塞少校向 K-74 机组成员颁发“紫心勋章”：二等航空机械员 J.L. 施密特（左）、二等航空无线机械员 J.F. 莱斯（中）、以及少尉约翰·詹德罗维茨（Ensign John Jandrowitz），以表彰他们在与敌潜艇作战中受伤。詹德罗维茨在 K-74 驾驶舵后晋升为军官。

说明：原文军衔可能译有偏差，原文为 AMM2/c J.L. Schmidt（左）、ARM2/c J.F. Rice（中）及 Ensign John Jandrowitz

K-74飞艇机组成员的授勋仪式

K-74飞艇机组成员的授勋仪式

至此，潜艇在水面与飞艇在空中的交战再也没有发生过。潜艇 U-134（军邮号 M45648）也已从服役记录中注销。